关于刑罚方式改为服苦役以及刑期翻倍等等方面的政策,朝廷至今还没有动静,到底会不会这么做尚且不得而知,但大赦没有了,这一点已经无声地成为铁打事实,确凿无疑了。
要大赦,宣布改元的同时就该颁布,哪会改元几个月了还不宣布的........
远在江州的人自然不知道,朝廷没有很快宣布刑罚改变,不是到底改不改争议太大以至于迟迟难决,而是朝廷故意的。
改坐牢为苦力赎罪,即使没有延长刑期这一条,也等于是加重处罚......
罪犯落到各方曾经富裕大爷无比如今却穷得要命,为最快发家治富恢复享乐大爷身份而格外丧心病狂的黑心者手里岂会不往死里用?生死荣辱全捏在用罪犯的人手里,不用有脑子也能想明白那会多惨多绝望无助。还不如坐牢遭罪。
这一改,完全可以称之为残忍,没人道。如此,吓坏了百姓不敢轻易发小脾气冲动犯法了,那怎么是好。迟迟不正式宣布就等于在鼓励无知小民照旧敢为面子为些日常生活中难免的鸡毛蒜皮小事而犯法逮捕了,否则哪来的充足苦力可利用.......有知识有智慧又有权,制定规则,掌握了绝对主动权的官僚高明着呐,为了利益,腹黑得很,心坏心毒心狠着呐,随便耍点心思也能把天下的小民玩得云里雾里栽进去。中招的小民再感觉委屈也说不清,辩不明,只能认了倒霉........
宋江呢,这时才清醒过来,他和精明世故的老父千算万算却就是漏算了最重要的一点:叛逃潮给宋王朝社会造成的变化太巨大了,完全是对宋王朝社会结构的根本性颠覆。几千年延续下来不变的社会结构猛然不存在了,社会根本现状变了,过去的惯例也就不能按过去的已不存在的世情和老习惯再惯例了。一切都得遵从现实而定.......偏偏他和父亲没跟上时代变化,局限在乡下村庄的见识和精明,脑子里仍然是老思想老观念,压根儿没想到这个,还在按老习惯老思想分析问题。
这一分析错。朝廷不大赦可把他坑苦了.........
宋江心里的苦涩可想而知。
戴宗安慰宋江说:“不用担心改苦力服刑。咱们有关系。保哥哥不用卖为苦力遭罪,这一点还是有把握的。”
这不是吹牛说大话空安慰人。
把国家民族根本利益祸害惨了,把人民坑太惨了,按罪,满门死一万次也不够赎罪的罪大恶极者也有保外就医疗养机会,甚至公款治病且最好的专家.......体贴的人道主义.....何况是照顾宋江这样的小小罪犯。有关人员操作起来,没任何难度,比如一个病重不可行的借口就够了。上面哪会注意到牢城营中区区一小犯人到底怎么回事。
戴宗就监管着牢城营。宋江又有交好的专管本州司法具体事务的节级马英,同时把牢城营从管营到军健小卒的上上下下的人也打点明白了。这几股势力网一齐使劲,让宋江逃脱苦力惩罚岂会没把握。
这些势力帮助宋江也有主动性积极性,因为帮宋江就是保住自己的好处。
宋江对这些人就等于是个钱袋子,唯一的。宋江若是成了苦力,离开了牢城营,离开了江州城,等于这些势力可享受的贿赂没有了,岂会不急?根本不用宋江为如何逃脱苦力赎罪而费心奔走......
宋江在衙门当过押司,对这里面的门道也极清楚,信戴宗的话,也并不担心自己会不得不一样当苦力。无非是得多花钱。但这并不能让宋江的心情好转。
他最至关重要的梦碎了,人生没了希望,其它事相对的也就不那么要紧了,无所谓.........
闷闷不乐,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出路。
时光飞逝,朝廷关于改刑罚的事仍然没动静,也许并不会真那么施行。固有的,人们早已习惯的东西,朝廷想改也不是那么容易说改就改的。这是宋江等人私底下的看法。基层人哪知道上面的门道。等到朝廷突然正式颁布,底层的小人物才会恍然大悟:哦,原来固有的规矩想改,朝廷、大人物就是能说改就立马改了,没任何难度,无须顾虑小民的想法和习惯........但因此宋江没有迫切感,没太着急苦力赎罪这事。他悄悄想过既然正经官途没戏了,那是不是就此毅然决然果断改走杀人.......招安那条路,立马逃离江州,返回山东........却犹犹豫豫了。
他心里无疑还存着一丝侥幸心。
说不定能盼来大赦呢?
世事变了,改元却不大赦,却也可能是改元没立即大赦,上面权衡好了,周密准备好了才大赦。
如今这世道,什么也说不准了。什么事都不是没可能发生的........
宋江这么努力乐观地想着。
而这就是小民的悲哀.....身在底层,什么关键的东西也不能及时知道,什么也做不了主.......只有被动承受的份。
但这种朝廷迟迟没动静,最是折磨人。象宋江这样的只能被动焦虑等待命运宣判,左右徘徊的人,最是苦闷难受。
这种糟糕情绪憋来憋去终究会暴发。
然后,宋江这天在浔阳江楼独自吃闷酒轻易喝多了,满腔悲愤,又雄心大发,就在墙上写了反诗,把自己到江州所承受的一切屈辱愤闷无奈全以诗的形式吐露出来......他虽然在江州这交好甚至无形中驾驭着四霸,老大的日子过得似乎很风光有面子,实际上却是忍受着四霸的胁迫,全靠花钱才有这局面,也不得不充大度大方花钱,若是没钱了,那结果........这让内心极自负而骄傲的宋江如何能心情美丽了。
他以前一向可是操纵威迫玩弄别人于指掌中的,如今却......怎能不憋闷愤恨?
所以,他诗中会写”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有心要血洗报复江州.......也会写”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言明他心中想的是要当真正的老大,要主宰别人的命运。这个别人不止是手下小弟,甚至包括全天下的人。黄巢是摧毁唐王朝,祸乱了全天下,杀了害了全天下无数的人。那是个真正带兵吃人的枭雄刽子手,人性荡然无存。
于是宋江就倒霉了,在江州与正常人几无差别的平安自在潇洒小日子就此戛然而止。
他命里的克星对头,黄文炳,黄蜂刺看到了他的诗,并正确解读出了含义.......
黄文炳没死在国乱叛逃潮中不是命大,也不是象知府蔡九那样危难时有人舍命保。
他为官爱挑刺,种罪的官员太多,当时遭受官场排挤打击,直闹到京城,被罢了官,愤愤回了乡下四处游荡散心,连家都不在,却恰巧避开了官兵叛乱.......灾难中,江州被洗劫一空,城中的官员死得太多,尤其是耍权任性得意作恶太多却没什么自保武力的文职官员死得几乎干净,这些官员全靠正常社会秩序条件下权力好使才能得意,官府一旦不能够正常转运了,权力和嘴巴失去效用,自傲的威权和生命保障也就没了依仗,在叛逃狂潮中只能沦落成被随手屠杀的文弱鸡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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